《詞組：空虛的殼》
詞組：空虛的殼
「溫室」
那些日子你還住在溫室，照料叔叔留下來的奇花異草，生活平靜得連嚴冬都無法侵入永年的青春。地上零落了蝶翅，你抬頭正好與大腹便便的螳螂對看，僵持了一會兒，螳螂開始用口器清理自己的鐮刀，而你撿起蝶翅帶回小屋收藏。那是在這座溫室裡罕見的蝶隻啊你嘆息道，但吃與被吃的法則你是不能干預的。隔天你在花盆邊緣發現螵蛸，便日日來守候小螳螂的孵化，直到某天你覺得有哪裡不對勁，靠近查看了螵蛸上頭出現的小洞。真是糟糕啊，這顆螵蛸被寄生蜂的幼蟲吃完了，只剩下仿木質的空巢。
「荒土」
沙塵暴吹得你迷失方向，踉蹌地隨便躲到建物殘跡的樑柱旁，將自己全身包裹起來等待風暴過去。聽風與沙粒交談的聲音，你睡著了，毫無防備地擬態成一顆逐漸被風沙掩埋的繭。你夢見了曾經和你一起住在溫室的愛人，和你澆水施肥關愛溫室裡的所有生物。你還記得自己總是不厭其煩地答應曾經的愛人，開展背上的翅翼讓他撫摸，那對泛著金屬光澤、似蝶翼、比生命還疼惜的翅翼。你也忘不了，那晚他如常趴在你身上讓手腳都被綑綁的你動彈不得，卻不如常撫觸你，而是將你的翅翼從根部撕下，那數道不可言說的痛楚。你發出了呻吟，好似當年的疼痛再次發生。半夢半醒間，你感覺自己被抱起，被搬移至風沙無法打擾的安靜掩蔽處。
「廢墟」
抑制不過好奇心，你闖入了眼前那間所有窗玻璃都沒有破裂的公寓。它的大門敞開，上頭的布條似乎寫著「歡迎光臨」之類磨損嚴重的文字，玄關甚至還有一塊早就沾滿砂土的地墊。你喊了幾聲，都沒得到任何回應，就逕自進入探索。外表看起來只是三層樓的公寓，內裡卻深邃如迷宮，你點亮油燈而鬼影便幢幢隨著你的移動而傾斜，擦得晶亮的玻璃球受火光閃動，直覺有一道視線正盯著你，而你努力克制自己迎向那道熾熱的目光。
「死路」
通往頂樓的門是鎖住的，長年沒有清掃的平台上盡是蟲子的屍體，牠們數度以為向上的飛行便能從水泥建物逃出生天，卻持續撞上玻璃，直到再也沒有體力移動身體。折損的翅與扭曲擁抱自己的足，牠們佈滿平台，你猜想數十年後這裡會不會出現一座由死屍堆成的丘陵。你蹲在最後一級階梯上，輕輕拿起一隻蜻蜓，感覺蜻蜓過分輕盈的同時，你看見它乘載一對碩大複眼的頭掉了下來，落入死蛛扭曲的懷抱裡，而蜻蜓已經沒有了臟器，徒留一用力就會被捏得粉碎的軀殼。
「牢籠」
他褪下你的上衣，你羞於瘦骨嶙峋被注視而環抱住自己，他拆開你的防衛，將你的雙手架到他的肩上，然後與你接吻。一雙手從你的臉龐開始向下撫摸，拇指掠過你尚未突出的喉結，抵達鎖骨，溫暖向左右延伸至你細瘦而尖銳的肩峰。滑到腋下，一一數算你的肋骨，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惡作劇地，朝你其中一個肋間戳了下去，不是疼痛，但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讓你倒抽了一口氣。他施加更多力氣從柔軟的腹部去勾住你的肋骨，感覺他要把你拆開，檢查裡面是否有一顆汩動著血液的心臟。鬆手順著你的腰線撫摸至稜角分明的髂嵴。你感覺自己隱隱地在期待什麼，而他的雙手快速攀上你的肩胛骨，摩娑著早已結痂多年的傷口，將你更加牢固地困入他的懷裡。
Rue
2024.11.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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